小说连载井筒子人家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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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李毓瑜

李毓瑜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、重庆散文学会常务理事,曾在《四川文学》《山花》《人民日报》等报刊、杂志发表作品,并多次获奖。年出版长篇小说《蓝衣女人》,为年度重庆市扶持重点文学作品。

1井筒子楼的颜色

荒漠中的张言,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一丝绿意。两天后是她相亲的日子。

男人是干果公司收山货的工人,姓谢,父母去世,给他留了一套房子,让她心惊胆战的是,在她渴望的上半城。

到上半城生活,像她漂亮的姐姐那样嫁到上半城做个女人,是她三十多年来的心愿,也是她离开井筒子楼的黑屋,这个重庆“屁股的屁股”的地方的最好办法。

张言怕自己身上食堂那油腻腻的味道,指甲缝里的煤灰,头发上的猪食味,坏了她做上半城女人的美梦,下了班,用煮猪食的锅烧了满满一大锅水,插上门,坐到锅里用香皂,好好的把自已彻彻底底地洗了一个香喷喷,直到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干净的人,才从锅里满意地爬了出来。

出来后,还不放心,又找来刷牙的刷子,沾上香皂把一双手十个指甲缝细细的刷了个遍,走到窗子下就着亮光透了透,没有黑点,这一趟的全身清洗工作才算完成。

夜晚都没睡好,躺在这自己栖身了三十多年的黑房,她觉得自己就像河道里一块坚硬的石头,年后还在那里,“真真是没有屁用。”

她有文化,她有理想,她读过普希金的诗。那些忧郁、美好的爱情诗:“我曾经爱过你,爱情也许还没有完全从我心灵中消亡,但愿他不再打扰你……”还有高尔基的《在人间》、列夫托尔斯泰的《安娜.卡列尼娜》……肚子装着墨水,却不是学校的老师,只是一个煮饭的火头军,穿着油腻腻的蓝大褂,跟黑呼呼的煤、菜刀、砧板为伍,除了喂人,还有喂猪,除了煮人食,还要煮猪食,既是喂人的炊事员,又是喂猪的饲养员。

早上做早饭,要是起来晚了,睡过了头,哪怕就是蒸笼下面煮稀饭,稀饭上面蒸馒头,连头发都来不及梳,手忙脚乱,还是抵不了用,还是要挨师傅的一顿臭骂,让你此时此地不知道自己姓啥子,更不要说普希金了。

就是平时,不挨师傅的臭骂,也得冲洗猪圈,宰猪草,扛米、背面粉、运煤、拉菜……忙得螺陀打旋旋,活生生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、背街喊不起价的隔夜馒头,站在人众面前黑一片。从这个时候起,她就知道自己是个悲剧人物,小人物,不可能上演人生的正剧和大剧。

而只有普希金和列夫托尔斯泰,让她这个隔夜馒头,活得多少有些人味。

现在却不是了,她张言也要上演正剧、大剧了,因为介绍人说,这个谢有润在上半城的那套房子,地是用绿油油的油漆漆过的水泥地,走进屋,就好像走进了一片草地。

上半城,上半城是什么地方?是有钱人住的地方,是有来头的人住的地方,像她漂亮的姐姐,这就是她住上半城的身份,那是“重庆人的脸”呀,那是重庆人骄傲。她算什么,一个背街喊不起价的隔夜馍头、炊二哥,在下半城这个人称“重庆人屁股”的地方,生活刨食,而井筒子楼、黑屋,她栖身的地方,是重庆“屁股的屁股”的地方,一住就是三十多年,她落地就生根,她矮人一等呀,是茅房的石板又臭又硬,没有办法。

“真真是没有屁用,”平常骂自己的这句话,又一次从她的脑海里蹦了出来,她要离开这里,离开下半城,离开黑屋,像姐姐那样住到阳光灿烂的钢筋水泥房子里,做一个鲜鲜亮亮的上半城女人,而不是贼头鼠脑的钻进钻出这摇摇欲坠的危楼、黑屋、耗子洞。

这是她的理想,这是她在下半城黑屋里发出的誓言,也是她成为女人后的梦想。现在这机会来了,她行吗?

她这个耗子似的卑微小人物,也能变成像姐姐一样的公主吗?这一夜,她睡在黑屋里,就像睡在十八级的风浪中,颠过来覆过去,把一架床搞得“吱吱”作响,席子都翻烫了,天亮时才挣扎着合了眼。

而这一夜井筒子楼的胖姑娘李大芬,晚饭过后,正弯腰蹲在无遮无栏公共厨房窄窄的水泥洗衣槽上,浑身脱得精光的洗澡。

这是井筒子楼的一大风景。

井筒子楼没有卫生间,冬天到花街子的公共澡堂排队洗澡,夏天呢,楼下的几个女人就在公共厨房李老妈的水泥洗衣槽里洗澡,楼上的就用木脚盆。而张言例外,除了在食堂大锅里解决问题,有时也到楼下厨房的水泥洗衣槽洗澡。

王伯伯的屋在底楼最里面。从大门进来是李大芬家,紧挨着的是陈四妹的家,经过上楼的楼梯口,往里直走是一个只有五六个平方米的共用厨房,走过厨房,才是王伯伯的十个平方米的屋子。

厨房面对天井,天井那边是几十户人家,窗子用几根木条拦着,空荡荡的没有遮挡,只要开灯,厨房一览无余,洗澡必得关了厨房的灯,而王伯伯开门漏出来的一扇门的灯光,正好合适洗澡。

女友木木曾在这里洗过澡,浑身上下脱得精光,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,有点紧张,双手紧紧地护着胸,小声地说:“如果万一王伯伯一下子冲出来怎么办,我们不就死了?”

“没事,我们多年都这样洗过来了,王伯伯是君子协定,说不出来就不出来,你就安安心心地洗吧。”

情况确实是这样,张言、李大芬她们在这里洗澡,王伯伯从来就是听话的,遵守协定,洗澡时,叫他不要出来他就不出来,开着门乖乖的在屋里吃饭、看电视,直到张言她们洗完澡,穿好衣服,对着屋里的王伯伯喊:“出来吧,我们洗完了,解除警报。”王伯伯才出来。

人人都说世风不古,人心不古,但在井筒子楼里,这种古朴的世风、人心,就体现在王伯伯身上。

李大芬的老爸、王伯伯、陈四妹的男人洗澡,干脆穿一火烧内裤,提一桶水,到马路边的街沿口去冲,从头淋到脚,一桶水完了,澡也洗好了,回来换一干净火烧,就是干干爽爽一新人。

洗澡的问题解决了,井筒子楼的人要方便,解大手就上城墙边上的公共厕所,解小手,就到厨房的水洞眼。

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,是井筒子楼的人就得这样,这是重庆人屁股的地方,动作肯定就不雅。

一天,陈四妹正在炒菜,李老妈风风火火跑进来:“快点,四妹,我的尿要流了,夹不住了,你把灯关了,让我解个小手。”

“哎呀,我的妈也,你就忍一忍嘛,我的菜下了锅,你叫我把灯关了,让你解手,我的菜不是炒成猪草了。”陈四妹有点恼火地说。

“水火不留情的事,你来忍嘛。”李老妈不高兴地说。

“那我也没有办法,你要解就解,灯不关。”陈四妹最烦李老妈搞这些不文明的动作,没得文化。

李老妈也不信弦,脱了裤子,双脚蹲在水洞眼上,身子高高的躬起,露出个肥肥的白屁股来,“哗哗哗”就是一阵痛快。这边油锅正炒得“滋滋”作响,香气扑鼻,旁边的李老妈屙得热气腾腾、尿骚阵阵,香臭同室,这也是井筒子楼常有的事。张言正好走下来看见了,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:“李老妈,屁股被天井那边的男的看见了。”

“看得到摸不到,气死他。老娘的屁股生都生得他娃娃下来,还怕他娃娃看。”真的,井筒子楼的人拿李老妈还真没有办法,她是井筒子楼的大哥,没有人敢惹。她是门户,如果你惹了她,招她不痛快,有信来,有人找,她会给你两眼一翻,不是把你的信弄来丢了,就是对人说不晓得,把你的好事、急事推到十万八千里。

不过,张言和李老妈的关系还是一般,只要顺着她的毛毛抹,她还是不会给你脸色看。其实办法也很简单,看她脸色不好的时候,就走快点,不要给她说话;看她脸色好,尤其是拿着一张报纸在结结巴巴地念时,你就可以在门口招呼她一声,她会放下报纸,和你讲她刚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,你适时地称赞她几句,她就会高兴地给你让凳子,请你坐。

当然,这是张言在井筒子楼长大后的事。在以前,在过去,李老妈还是有点颜色的。

小时张言听妈妈说,那时李大芬的老爸在铁路上工作,在井筒子楼还是很了不得的,每月有多块钱,加上李大芬老妈的小杂货店,李大芬这个独女,3个人近块,比起她父亲34元的工资5个人用,真是人和人无法比,比起来气死人。

记得那时弟弟张河还在读小学,只有六七岁的样子,有一天,李老妈的10元钱不见了,正好张河路过门口,逗了一下李大芬,李老妈看见了,就说这10元钱被弟弟张河拿了。不由分说,就把张河生拉活扯的弄到了派出所,把张河吓得“哇哇”大哭。张河被派出所的人关了一天,饿了一天,最后还是她们全家去派出所给户籍说好话,确实没有拿李老妈的10元钱,才把弟弟张河要了回来。结果这10元钱在李老妈搬床时找到了,落到了床脚下,被耗子咬了几个洞洞,是王伯伯亲眼看见的。

原来是原来,现在是现在。现在张言虽然不穷了,李老妈再也不敢随意的弄井筒子楼的人去派出所了,但是张言现在是单身,只要有男人来,李老妈就要给她添油加醋,弄点花边新闻她不懂,弄点奇谈怪论的,于她还是小菜一碟、顺手牵羊的事情。所以在井筒子楼跟李老妈搞好关系,是识时务者为俊杰。

其实,李老妈还是这个楼的功臣。

直到现在,王老头都记忆犹新。

那是一个酷热的八月,李老妈要洗澡,王老头便出来和李老爸说话,突然见李老妈光着身子,用一块窄窄的毛巾捂住见不得人的私处,晃荡着胸前两坨肥实的大白肉,浑身上下白亮亮的飞奔出来,恍如一条拔光了毛的大肥猪。

“失火了,电线、电线燃起来了……”王老头一见胖妈这付模样,又惊又骇,一屁股坐到了地下,男人更是张大了嘴,说不出话来。

“打、打……,关……关总闸。”说完,胖妈飞快地跑进屋,抓起床上的毛巾被裹在身上,一阵风地跑到楼梯口,伸长颈子,用她那发叉的磨刀石一样割人的声音,大声地吼叫着:失火了,电线燃起来了,失火了……”

在李老妈的指挥下,王老头从地上爬起来,踩在椅子上关掉了全楼的总闸,李老爸打了火警电话,全楼的人,在李老妈的呼叫中,有穿内裤的、有打光胴胴的、还有连鞋子都没有穿光着脚板的……是麻子打哈欠,全民总动员,全都撤到了大街上,站了黑压压一坝、脸青面黑惊魂未定的人。

疏散及时,报警及时,救火及时,在这场火灾中,如果没有李老妈,在重庆酷暑的八月,这幢20世纪30年代站立在抗战时期陪都下半城的旧式走马转角木板楼,早就像一张纸,灰飞烟灭。

事后,人众都感谢胖妈,说她立了一大功,保住了这幢楼,给了全楼的人第二次生命。

当然楼下的电工王伯伯就好说多了。有什么得犯罪了地方,买一瓶江津老白干给王伯伯送去。

王伯伯是个老单身汉,在街道工业上班,真资格的八级电工,手巧极了,张言经常找他。什么修电炉、焊锑锅、弄电表保险、修电风扇、弄收音机,还对外承接修电机……给人的感觉是除了女人生孩子不会,他什么都会。他一生最热爱的是酒,女人是可有可无。

王伯伯本来有女人的,一个乡下老婆,但从未生育过,不知是王伯伯有问题,还是女人有问题,结婚多年还是寡蛋一个。

老婆虽说神经不是很正常,但男女风月之事却不傻,也够王伯伯受用的。但王伯伯就是喝了酒认不得女人,打骂是小事,最叫女人受不了的是不论冬天热天,王伯伯有一个爱好,就是喝醉了,一盆盆的水往女人身上泼,把个女人弄得来更傻了,以至于见了王伯伯,风月之事都不知道了。后来乡下女人的娘屋妈见王伯伯如此待不得女儿,也不愿高攀王伯伯这个城里人,就把王伯伯的疯女人弄回乡下去了,王伯伯从此就成了单身汉。

成了单身汉的王伯伯喝酒更诗意了,他喝酒可以有菜,也可以没有菜,他常以茶下酒。有一次张言到楼下王伯伯家里去,见他正一口酒、一口茶的喝得云里雾里,见了张言还直叫她:“来来来,张言,你也来一口,好味道。”

王伯伯的问题酒就能解决,但住在门口卖香烟、汽水、代喊公用电话的李老妈,是不能用酒这个物质解决的,得用好话去称赞,从精神层面的角度来解决。

除了精神层面的东西,张言还有一个法宝,那就是李老妈的宝贝女儿李大芬,一个胖乎乎的、圆脸、小眼睛、小嘴巴的落榜大学生,张言忠实的追随者。俗话说:打狗看主人,李老妈再对她不好,看在独生女儿的份上,无论怎样,李老妈对井筒子楼人如何暂且不说,但对张言凡事都要软三分。

别看李大芬模样不怎样,但嘴会说、会唱,尤其会唱通俗歌曲,像街面上流行的《一无所有》、《何日君再来》,还有张言说不上名的歌,她都会唱。唱得有盐有味,佐料齐全,闭上眼睛听她唱歌,对于张言来讲,是种生活的另一种换气。

井筒子楼的人叫她歌妹,简称妹妹。但妹妹算不得名字,张言的朋友大马给她取了个谐音叫梅梅。她很喜欢这个名字,说:“我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瘦,不胖,以后就叫我梅梅。”为这事,李老妈还狠狠骂了她几回。

“自己好好的名字不叫,听楼上那些疯子的胡扯。啥子梅梅,李大芬就李大芬,还不是一样的穿衣、吃饭、屙屎,我就不相信你叫梅梅了,就不是我的女儿了,就跟楼上哪个姓了,就大个了。”把个李大芬气得来直咬牙。

李大芬这个名字确实叫起来很土,最主要的是没有文化气息,一看就是乡巴佬的名字。梅梅知道自己长得很土,不受看,同学们为此给她取了个绰号“土耳其”。名字也土,人也土,现在有了这么个文雅的名字,知性的名字,幸福简直就是从天降,她才懒得听她妈胡说呢。

她就是喜欢楼上的张言姐,还有张言姐的朋友,大马。

大马让她崇拜,不仅人长得高大,脸膛方正,胸膛像一堵城墙,她最喜欢他的是唱歌五音不准,那样子可爱极了,像幼稚园的小朋友唱歌一样的可爱。这丝毫不影响大马在她心中的形象。

正因为大马唱歌不准,而她梅梅唱歌又偏偏有味,音准好。有味,张言姐都这么说的,就凭这一点,她就可以很骄傲地教大马唱歌,在唱歌方面,大马崇拜她。

大马对她说:“梅梅呀,如果你的自身条件再好一点,加上你的音乐天赋,你肯定是一颗星,歌星。”真的,可惜自己长丑了,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,有这样没文化、没见识的老妈,要不然,说不定真的是一个中国的红歌星。

“你身为下贱,心比天高。”大马说。她不懂,大马对她解释:“你虽出生在贫民家庭,不是音乐世家,父母也不是歌唱家,但你的心不安分,有向往,有追求,想成为歌唱家,这就是心比天高。”

梅梅非常感激大马,大马是她见到的第一个说她有用,可以凭借唱歌,打开一片天地的男人。这是她那个大字不识几个,念报都结结巴巴的,只认得钱的死老妈懂得的吗?

不,她那死老妈只喜欢有人来买她的香烟、汽水,只喜欢听电话铃响,只要电话铃响,她就会站在马路边上,扯着嗓子大声吼:“王大生接电话,李华明,接电话。”然后就有五毛钱进账,装进她的腰包。

她关心过她女儿的工作、情感、兴趣吗?李大芬高中毕业都快两年了,至今都没有一个好的工作,这里应聘几天,那里打几天零工。

最让人感到烦心不快的是,老妈把自己生得这么丑,丑得就跟她一个模样,走路不好看,穿衣不好看,胖得不好看。在中学读书时,班上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同学,除了叫她“土耳其”,还说她是世界第一丑,是“坛子上放了个南瓜”,还说“幸好她不是我的亲戚,要是我的亲戚我都跳长江了,不想活了。”听了这话,李大芬感到受了奇耻大辱,真的是不想活了。但她还是活了下来,谢天谢地,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同学成绩孬得没有底,数学考10分,语文考15分,留级了,要不然她也洗白了。

人是没有死,可活着呢?想到一个公司的写字楼当白领,老板嫌自己长丑了。她都憎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,有这样遗传基因的老妈,一天到晚顶着这样的身材,顶着这样难看的一张丑脸,吃饭睡觉,想想都叫人憋气。

她家三人,十来个平方米,本来就不宽,唯一让李大芬感到好的是天花板高,宽度不够,高度够。就是这唯一让李大芬感到好的高度,也让她妈请来过街木匠,在房子里“乒乒乓乓”的栽下三根木头,搭上横梁,在上面铺上几块木板,硬生生地把十来个平方米变成了二十来个平方米,在屁股小的一个地方修起了楼中楼。整房子那几天,一条街都能听见她家拉大锯、敲钉子和她妈五大三粗的呼叫声。

现在走进这楼中楼,就憋气,就胸闷,就抬不起头,伸不直腰,完全像个黑暗的旧社会。

她太羡慕张言了,一个人独住近十六七个平方米,高高的空间,红漆的楼板,雪白的床单,不受任何人的打扰,有自己固定的工作,并且还有大马,梅梅觉得,人活在这个世上,像张言姐这样的做个女人,也就算不枉来回人世了,也算像像样样的活人了。

“张言姐,我真想也有一个你这样的耗子洞呀。”

所以她愿意来张言这里玩,这里坐,来张言这里感受做女人的滋味,幸福的滋味。她也只有在张言这间屋里,才能忘却世间的烦恼,找到快乐,找到感觉。

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像张言姐那样的生活了,这是她心底的悲哀。她的长相、她的家庭,还有这由此带来的一切痛苦和不幸,又有谁能真正的知道和了解呢?

张言的烦恼,是李大芬们不能理解的,虽然都是女人,她这个女人跟别的女人不一样,除了她的理想,像姐姐那样嫁人,离开下半城,离开黑屋,不同的是她还喜欢普希金、高尔基、列夫托尔斯泰,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学青年。

如果不是文学青年,她或许就没法在井筒子楼活了,在学校厨房坚持当炊二哥了。

这是支撑她的理想——离开下半城、离开黑屋,活下去的动力。也是她自己认为跟井筒子楼人不一样的特别之处。

在自卑之处对自己的提升,对卑微之身的一点看重。

文学文学,又要文又要学,学就是看,文就是写。

从目前来说,文学最简单,一本书、一张纸、一支笔,就解决问题,不像画画、弹钢琴,要花高成本,要画板、要颜料、要钢琴什么的,这些投入大,一来没有时间,二来也没有钱。

倘能写出点名堂来,小人物变成了大人物,说不定也是离开黑屋的好机会,写不出来也不要紧,又不拿饭给它吃,就走嫁人这条路,脱离下半城、脱离黑屋,远走高飞。

狡兔三窟,这是她张言的基本原则。

(未完待续)

(图片来自于网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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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问:朱鹰、邹开歧

主编:姚小红

编辑:洪与、邹舟、杨玲、大烟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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